从一副护目镜到十所医院
26年前,一位名叫阎志的青年,怀揣满腹的文学梦想加上仅有的180元人民币,从黄冈乡下来到武汉,那时的他决不会想到,在后来的某个时日,自己会用十所战“疫”医院来回报这座城市。武汉“封城”以来,阎志非常忙,我一直没有与他联系。在最为焦灼、困顿的时候,医生们一边上火线战“疫”,一边还得自个儿想办法寻找医疗物资。得知阎志从海外采购了一批,我便开口为武汉协和医院发热门诊重症隔离区的医生们要一些防护服、口罩和护目镜。阎志二话没说,一分钟不到就答应了。
直到武汉“封城”第40天时才得到消息,在这场丝毫不亚于历史上那些著名战役的生死鏖战中,阎志历经二十几年打拼而创立的企业为湖北捐建了整整十所医院——设置床位9567张,累计收治病人7464人,截至3月3日,累计治愈出院3347人!阎志为武汉城区捐建的6家应急医院、方舱医院的床位,就大约占了全武汉总床位的1/6!此外他还将两家物业公司做了隔离点,5家酒店用于接待专家和医护救援队。在湖北其他市州,他还捐建了4所应急医院。战“疫”开始后,为了尽快采购急需的医疗物资,他对全集团的同事说过很牛气的话,也是最牛气的诗:“无论多少钱,无论货在哪里,都给我第一时间弄到武汉来!”
相较于来自大江南北千军万马的支援,相较于阎志们数额巨大的支持,太多的祖国亲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做着看上去显得微不足道的事情。军旅作家陈怀国,大年三十跑遍半个北京城,寻口罩而不得,最后在石家庄找到4500只口罩即刻寄往武汉协和医院。大年初一,藏族作家次仁罗布,找遍拉萨全城,只得到两件防护服。最令人感动的是作家周梅森,他人在徐州,我托他,他托别人,好不容易才从深圳寻得一副护目镜。同次仁罗布一样,周梅森哪会管多少,只为寄来武汉,能替医护人员防护上8小时,或只是4小时,这于自我也是天大的意义所在。
老祖宗留下的雪中送炭的精神代代相承,在武汉战“疫”的日子里,捐出一只口罩也是对生命的万分珍重。而在火线拼命的医生和护士,多一件防护服,就会多一分安全的保障!如果口罩、护目镜和防护服会说话,它们一定会告诉世人,它们当中的每一只、每一件都是为着让每一位白衣天使得以平安回家,继续做一个好父亲、好母亲、好丈夫、好妻子、好儿子、好女儿!如果缺少这一只和这一件,武汉人的心头,就有可能多出一分永远也无法挽回的愧疚与伤痛!
世界很大,大到连雄狮也无法理解高山仰止。人间很小,小到如汪洋大海之上人人都懂得同舟共济。将心比心,以己度人。非常时期,能在世界屋脊上找到两件防护服,能在全国范围内寻得一副护目镜,已是极难完成的艰巨任务。站在生命个体的角度,十所医院的捐赠,与一只口罩、一件防护服和一副护目镜的速递,都是对生命的珍视,都是力量的集结。
那些为拯救武汉而付出的所有努力,让“封城”之下的江城成为一艘真正意义上的大船,这船上的每个人,即便没有可以划水的桨,危难之际,在自己的位置上往风帆上吹一口气以助力前行,都是一种壮举。天大的困难也终归是要过去的,留在天地间的,是来自千万武汉人的感谢!
(作者:刘醒龙,系湖北省文联主席,茅盾文学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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